05.
叶修做了一个梦，梦里有太阳，散发着耀眼的白光，稳稳当当地挂在天空正中间，而他站在阳光下，浑身却是冰凉的。他眯着眼睛，逐渐适应了强光，看清了身边的景物——他正站在一个足球场的中心，身边时不时还有劲风擦过，是有人从他身边跑过，他抬起头，看到了观众席上零零散散的人，却没有欢呼声。
他慢慢地从草坪上退出来，这才看清了足球场的全貌。没有比赛，只是球队在训练罢了，球队教练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：“……期末考之后，球队还需要留校练习两周，暑假也要提前两周来校，准备下学期的高校联赛……”
叶修不甚在意，他只觉得这个梦做得很不踏实，可以想象到他睡得有多不安稳。
他转了视线，看到不远处有一些学生席地而坐，在烈日下埋着头，一边玩手机，一边与身边的同伴交谈着。叶修微微皱起眉，心里假惺惺地夸了一句少年不惧骄阳，慢悠悠地走了过去，逐渐能听清交谈的内容。
“……明天终于最后一门了”
“……唉不知道高数能不能及格，那个老师打分严死了。”
“可不是嘛，老魔头考试之前还说了，59绝不会给60……”
“诶你说，那个东西会不会有用啊？”
“我哪知道，你不会真用了吧？”
“我没用，不过有人好像用了。”
“用什么？”叶修突然发问，两个学生却只是顿了一下，有点疑惑地提起头看了一眼叶修，视线却穿过叶修，停在了远处的某位足球队员身上，复又低下头，继续划动手机屏幕。
“啊，原来你们看不见我吗？”叶修挑起眉毛，来了兴趣，盘腿坐在了两人身边，一只手撑着下巴，一副洗耳恭听八卦的模样。
其中一个学生小声说道：“你知道吗，听说医学院有个老师自杀了，跳楼的。”
另一人答道：“知道啊，那天我离实验楼也就几分钟路程，都听到前面的尖叫声了。”
“你说会不会，跟那个东西有关啊？”
“啊……不会吧？”
“听说那天正好是那个老师的生日，28岁。”
“我去…这也太可怕了吧？”
“你看，”他把手机递到另一人手里，“还在持续接单中。”
“这得算谋杀了吧？”
“不知道，反正警察已经介入了。”
叶修大大方方地把脸伸到手机和另一人的脑袋之间，可那屏幕上竟是一片雪花点，突然，屏幕一黑，身后有人幽幽说道：“抓到你了。”
叶修一惊，刚要后退，那个学生竟直接抓着手机，往他的脸上砸去。
一阵急速的失重感后，叶修摔在了一张讲台上。
前排的学生用笔袋压住被怪风吹起来的卷子，继续埋头答题。
“哎哟我去……这小孩儿手劲怎么这么大……”叶修虽然在梦里，摔得再惨也感觉不到痛，但这一砸一摔来得过于突然，他只好在原地躺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，才扶着脖子从讲台上翻下来。
黑板上写着考试科目和时间，这是一场“理论力学”考试，这会儿考试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二，再过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就要交卷了。
叶修对这些科学原理没什么深入研究，卷子上也只能看懂考试科目，于是他在教室里游走起来，这边看看，那边瞅瞅，又托着下巴站在监考老师身后，跟他一起研读起了整整两页纸的考试须知。
突然，一道红光闪过，叶修猛地抬起头，视线停在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身上。
叶修快步走过去，却见那个男生正用铅笔在答题卡的抬头处写着什么，仿佛能感受到叶修的靠近，他迅速地拿过草稿纸，将刚才写字的地方盖住了。
“呵，反应倒是很快。”叶修说着，俯下身要去拂开那张草稿纸，谁知这个男生竟把草稿纸死死按在卷子上，完全没有要放松的意思。
叶修“嗯？”了一声，保持着俯身的姿势，轻笑道：“你能感受到我。”说着，朝着男生的脸颊吹了一口气。
“啊！”男生惊呼出声，护着半边脸颊从座位上弹了起来，叶修顺势掀开草稿纸，答题卡的右上角赫然用铅笔淡淡地写着“祝您活到____岁”。
“这是……”叶修的目光冷了下来，修长的手指刚压到这行字的边缘，这字却跟活了一般，扭动着笔画逃开，一边淡去痕迹，半秒钟不到，竟如同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了。
男生捂着脸跌倒在地，叶修看过去，眼神冰冷得仿佛一把尖刀，即使倒在地上的那个看不到他，却可以感觉到脸上被刀锋擦过、甚至剜刻的恐怖。
监考老师已经走了过来，满脸莫名其妙地询问着男生怎么了，一边拿起他的考卷翻看着，确认他是不是有作弊。
叶修将目光撤了回来，出了教室，他需要尽快离开这个梦境。
韩文清到的时候，刘小别早就被打发走了，而叶修则被两位A大医学院优秀毕业生摆成了一个理论上舒服的姿势，两只手已经缠了绷带，一边一只敞开来搭在沙发扶手上。可是实验楼的18层只有储藏的功能，办公室也只是给值班人员使用的，本就不宽敞，里面摆放的简易沙发更是后勤处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，又小又硬，没人愿意坐，更不可能在上面睡觉。所以叶修其实是极不舒坦的，奈何神志不清，无法反抗，只好下意识地皱着眉，轻咬着嘴唇。
“……”韩文清一看到他，就捏紧了拳头，心中默数了几下，才低声道，“他怎么样？”
“中暑，外加烫伤。”王杰希说着，朝韩文清伸出右手，“韩队，好久不见。”
韩文清回握了一下：“劳烦你照顾了。”
王杰希道不客气，又简短地把之前的事情讲了一遍。
一旁的张新杰喊了句“韩队”，将急救箱递给韩文清：“叶修的后背、臀部和腿后估计也有轻微烫伤，请你查看处理一下。”
韩文清应了，接过急救箱，等另两人出了办公室后，干净利落地将那个不省人事的家伙扒光，翻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，将泛红的地方一一消毒后涂上烫伤膏，又熟练地帮他把衣裤穿好，前后不过二十分钟，王、张二人又再次被放了进来。
“有衣物隔着，没大事。”韩文清道，“有可以躺的地方吗？”
王杰希摇头，道：“这里只有用来停放尸体的台子。”
韩文清：“……”
韩文清无法，只好又将叶修挪了挪，摆了个他认为舒服的姿势，至于叶修，正在梦境中对着自己举起巴掌，“啪”地一下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