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.
韩文清才回到市局，还没喝上一口热咖啡，张新杰就急匆匆地抱着监控室的笔记本电脑进来，眉眼间透露着难以置信。
“负责盯着叶修的同志刚刚回局里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他是跟着叶修回来的，但是，”张新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，调出了一段市局门口的监控画面，“叶修他走到门口后，点了一支烟，好像要散步的样子，但转眼就消失了。”
画面中叶修的面庞被市局门口的路灯照得青白，火星子在指尖明明灭灭，烟雾才刚刚升起来，就闪过一阵雪花点，再之后，就只剩空荡荡的市局大门。
“……”韩文清把播放速度调慢，一帧一帧地放过去，依旧只是徒劳。
“子不语，怪力乱神。”张新杰沉默半晌，慢慢念出一句论语，“队长，我们还是……”
韩文清攥紧拳头，道：“继续调查那个没有身体的衣服。另外，这段录像……”
张新杰沉默着点点头，应声出去了，韩文清这才把拳头缓缓抬起来，再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，闷闷的一声响，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。
“叶、修！”
叶修下意识碰了一下口袋，却再也没有别的动作了，任凭被燃尽的烟丝化作灰烬，洒落在自己脚边。
“叶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，这叫什么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？哈哈，但其实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吧？嗯？”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，和老妇人枯槁憔悴的身躯却是极为不协调的。
叶修扬起眉毛，确实，他现在全身都仿佛被千钧的锁链缠绕着，无形的力量向下坠着，要他俯首，逼他下跪。
陈夜辉的心情似乎很好，他操纵着老妇人的身体走近叶修，抬起干枯的手指，似要去碰叶修的脸颊。叶修不动声色地向后倾了一些，侧头躲进了陈夜辉的动作死角。
“哼，”陈夜辉狞笑一声，收回手，僵硬地甩了甩，“趁着你还有力气，不妨告诉我一下，这世上傀儡师千千万万，为何叶哥一下子就想到我了呢？难道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念念不忘？我可真是受宠若惊。”
叶修挑起一边嘴角，歪了歪头，示意陈夜辉去看身后那个浑身乌黑、不断抽搐着的男子：“厉鬼附身于傀儡，”眼神落回到老妇人身上，“偶线缠绕在生人，这种伎俩可不符合现代傀儡师的审美，还有，我念念不忘的事儿可多了，你们正好是其中之一罢了，不用太感激。”
“哦对了，”叶修轻笑一声，抬手抽了一口快要燃到底的烟，“这块儿现在我罩着，我劝你们别再打这里的歪主意了，否则，后果自负啊。”
“怎么，叶哥还想像当年那样对付我们吗？”
“当年？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，这么久了都没有长进吗？”叶修笑着吐出一个烟圈，向前迈出一步，又一步。
陈夜辉慌忙操纵着老妇人退了两步，一边不由自主地也退后了几步，即使他明明在相隔千里的黑暗房间中躲藏着：“不可能，你为什么还能动！？”
“不过是垂暮之人的发丝，上面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，我会看不出来吗？”叶修逼着陈夜辉向后退去，每一步都迈得很慢，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那缥缈的偶线上面，一点一点拉扯着傀儡师已然僵硬的手指。
“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，把你的线收回去，把后面这个厉鬼带走，以后百年内，不要再来打扰哥的平凡生活了，怎么样？”指间的烟终于烧尽了，虫鸣渐渐开始在耳边起伏，叶修手指一松，烟蒂直直坠下，却在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化为了飞灰，飘散在了夏夜的微风中。
老妇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，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尖叫。
“叶秋，你不要太得意，我们就在你身边——”
老妇人的身体突然软倒，被叶修一把扶住，回身看去，身后的男子已经溃散成了黑色的粉末，只有一件脏兮兮的灰色外套落在地上。
虫鸣声越来越大，震得叶修耳膜生疼。
他把老妇人扶到门卫室，值夜班的老民警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，但也还是热心地请他们进去。叶修却说自己是散步时偶然碰到了迷路的老太太，自己借口有事，不由分说便离开了。
电话叮铃铃不知道响了多少遍，终于被接起来了。听筒还没贴到耳边，苏沐橙焦急的声音便传了出来：“叶修，怎么了？我看到你在市局周围布了结界，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吗？”
叶修把听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，空出两只手在抽屉里翻找着：“还能有什么事，不就是那些‘卷土重来’的戏码嘛，都是我玩剩下的。”说着，点着一根烟，深深地吸了一口。
苏沐橙的眉头在听到叶修声音的一瞬间舒展了一下，随后又皱了起来：“你碰到他们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人呢？”
“跑了。”
“什么？为什么不抓住他们？”苏沐橙心中升起一股怒火，攥紧了手机，“为什么每次都手下留情？”
“唉，我哪有啊，”叶修伸了半个懒腰，叼着烟靠在桌边，“陈夜辉自己没现身，却控制了一个老太太来跟我隔空对话，我除了把他赶走之外还能做什么？”
“你还可以……”苏沐橙噤了声，她知道叶修能做的远远不止这些，他如果愿意，可以通过被控制的人直接揪出背后的傀儡师，但被当做傀儡的人将命悬一线，她也知道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，叶修都不会愿意这么做的。
“这事儿先就这样吧，你最近辛苦一下，帮我注意一下市里的异象，”叶修捏了捏眉心，愁眉苦脸地，“我还得想想怎么跟老韩解释呢。”
